第 57 章 首发(1/3)

清晨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,给锦被添上融融暖意,阿娇伸手臂去探,没摸到人,再往外,被子里冷冷清清的,困顿地睁开眼睛,床榻上只剩她一个人了。

“阿彻?”

阿娇穿好衣服,踩着软鞋下了床,绕出去时,有婢子过来见礼,“见过主母,主母的行囊都收拾好了,飞雪在外候着。”

阿娇四下看了看,昨夜刘彻睡前看的奏疏,以及他常用的笔墨玺印都不见了,显得寝房里空荡荡的。

“他回京了么?”

婢子又行礼,“主上起驾回了长安,交代婢子们听主母吩咐即可。”

大概是不想离别伤感吧。

她的行囊也收拾好了,就搁在旁边案桌上。

阿娇拿过来打开看,里头装的都是她的贴身物,小衣上躺着一枚印信,多年前她离京前往并州,刘彻将印有太子亲临三字的印信交给她以后,这枚小印她一直带在身边,现在包袱里的这枚却又和先前那枚不一样,羊脂暖玉下刻刘彻两字,字迹铁画银钩,磅礴沉肃,仿佛光是看着这两个字,已然有威势扑面而来。

还有半枝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处理的,明明已经风干,脱水,依然鲜艳殷红如枝头绽放的丹柰,花团锦簇下的绿叶还带着嫩色,栩栩如生。

阿娇拿到鼻尖轻嗅了一下,不是假花,是真的,隐有花香,却又似乎带着初雪的清新凛冽,阿娇十分喜欢。

阿娇拿着花枝轻晃了晃,这件事她听洛小八提起过,说是去年刘彻得了四株海棠花,十分喜欢,一路挪到了颍川行馆,万千呵护,就等着她到颍川,给她看冰雪天丹柰盛开的奇景,结果她爽约,没能回来,刘彻气得提剑把花树全砍了,睡了一晚,临走要回长安,又把所有的花束都剪下,带回去了。

原来是拿去做成了干花,原先汉庭没有这样的技艺,也不知做出这样一朵,废多少功夫了。

阿娇看着这枚比先前更加具有威慑力的印章,还有这半枝情缠意趣的花,有些狐疑地往外望了望,刘彻当真是连告别都没有,就这样让她北上雁门关么?

虽然她昨夜便暗中交代了宁仪,清晨让一道来的卫队先一步启程,她随后就到……

婢子端了水进来,阿娇接过巾帕,洗了脸问,“宁仪呢。”

“回主母,都已经收整妥当,侯在庄外了。”

看时间也不知等多久了。

阿娇便也不用早膳,洗漱完整理妥当,出了行宫,看见外头两路车马,顿时哑然。

宁仪和她的护卫们跟在一辆青布马车旁,旁边离得不远处,四匹马拉着一辆雕花御驾,洛三洛一守在一旁,洛小八洛小九坐在车前的驾板上打盹,里头显然有人。

阿娇身份不便,出了行宫,大家见到她,都不过来问礼,只是在远处微垂了头,宁仪走上前来问,“主母,现在启程么?要不要与陛下说说话,洛阳离怀县不过半日路程,再晚一些都来得及。”

那边车马不动如山,但洛三洛小八都眼巴巴地看向这边,阿娇心里好笑,朝宁仪摇摇头,“你们先一步前往怀县,在那儿等我,过几日我再来怀县与你们汇合。”

宁仪听明白了,应了一声,也不多言,与宁一几个交代一声,先走了。

阿娇施施然往御驾走去,洛三笑道,“恭迎主母。”

阿娇掀了车帘上去,见刘彻正坐在案桌前批阅奏疏,神情虽是四平八稳波澜不惊,唇角却微微勾出了些弧度,再一看旁边小榻上搁着的青布衣服,不由往上翻了翻白眼,她现在可以确信,她只要上了另外那辆马车,有一点想跑的意思,他必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。

区别只在于,她是主动上车,还是被绑着上车的。

阿娇也不理他,自己先换衣裳,头发藏进围帽里,等进了长安城,再涂抹脸,以她现在的手法,除非非常熟悉亲近的人,否则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。

刘彻并不掩藏身份,马车也修得宽敞明亮,除了案桌,休息用的榻,车壁上还镶嵌有书格,摆了许多的竹简,布帛,阿娇按挂坠标识找到十三州地州志,抽出了一卷,坐在旁边翻阅起来。

她坐在榻上,虽是一身粗布衣衫,却难掩风华,照进来的阳光落在她颈侧,越发莹白如玉,头发挽起,后颈耳侧有一层绒绒的短发,好似有一丝风吹过,发丝轻晃,漾动一池波光,刘彻搁下手中握着的竹简,挪过去,自后头揽住她的腰,吻她的后颈,低声问,“生气了?”

阿娇好笑地拐了他一下,继续看地州志。

刘彻心情愉悦,往后靠了靠,看了会儿奏疏,待洛三禀告说路过少华山,采摘得一些菱角,松果榛子,想着她起得迟,未用早膳,便伸手接了。

阿娇闻到了松果的香甜气,肚子跟着咕咕叫,抬起头来要去拿,篮子被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拎走了。

见她要发火,刘彻才笑道,“你看你的,朕给你剥。”

篮子下压着一卷奏疏,阿娇怕水滴淋在上面,忙拿出来,擦拭的时候匆匆扫过一眼,不由皱眉,“眼下国泰民安,韩大人上疏请治理浊河,是一件利国利民防患于未然的好事,武安侯为什么不同意。”尤其她知晓四年之后,浊河决堤,倾覆十六郡,饿殍满地,再看田蚡这一卷奏疏,洋洋洒洒数千字,讲的都是妄动工事,动摇国本,劳民伤财的言论,直把兴工事当成了洪水猛兽,眉头就皱得更紧了。

通常来说阿娇是不会置喙朝堂政务的,这些事日刘彻虽多和她腻在一处,批阅奏疏也从不避讳,但阿娇从未翻看过,一则朝堂政务不像做实验,做实事,往往牵一发动全身,她不知全貌,不予评价,二则一有些空隙,她便忙着回忆深挖井支护工程的各式做法,顾不上其它了。

菱角洗干净了,刘彻剥干净,喂到她唇边,“浊河水两次决堤,水淹州郡,都没淹到武安,他捞不到好处,武安位于浊河北面,地势高,无水患水灾,拨款修河,他捞不到好处,自然不同意了。”

阿娇听得哑然,想起一桩事,想了想还是说,“阿彻,先皇逝世时,曾经给魏其侯留下了一道遗旨,这道遗旨可保魏其侯性命无忧,但许是当时走得匆忙,这一道遗旨在魏其侯手里,宫中却无造册,你可以派人查验一番,提前补上记录。”

阿娇知晓历史,也就知晓窦婴和田蚡的渊源由来,王太后未称制之前,田蚡还只是窦婴的门客,对窦婴很恭敬殷勤,现在田蚡贵为丞相,处处想压窦婴一头,窦婴为人直爽,不是个前倨后恭的人,再加上政见不一,两人渐渐势同水火,窦婴的死和田蚡不无关系。

刘彻唔了一声,把剥好的松子喂给她,“吃东西,你不要管这些。”

阿娇看了他一眼,猜不透他的想法,也就不再管了,吃了六个菱角,一小碟榛子,看他那双无瑕疵的手弄得不像样子,就不要他剥了,“我吃饱了。”

刘彻洗干净手,去另外一辆马车,找谋臣议事。

阿娇想着窦婴和田蚡,这一对政敌会在这几年相继死去,再想起先前的王臧赵绾,便有些迟疑,等傍晚洛小八过来送晚膳,阿娇便多问了一句,“当初你是几日把证据送到宫中的。”

洛小八没多想,回禀道,“十一月十五。”

阿娇错愣,“你没记错么?”

洛小八挠挠头,“属下记得那日,因为没多久,两位大人就被处死了,主母问这个做什么?可是有什么问题。”

阿娇摇头,朝他摆摆手,自己怔怔坐着,赵绾王臧如果没死,他与祖母的关系顶多恢复到从前,但赵绾王臧一死,他借机清理了大批祖母的人,廷尉尽在掌中,不得不说于汉庭,于他来说,这都是最好的局面,但这两位都是太子府老臣,有帝师之名,情分非比寻常。

方才与他说遗诏的事,他似乎也并不放在心上,可能上辈子,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,他也不想花什么力气救窦婴,否则景帝遗诏就是窦婴的保命符,宫中虽无造册记录,毕竟确有其事,花力气周旋布置,这件事未必不能善了……

可能他那颗心,比她想象中要冷硬许多。

阿娇银筑戳着碗里的米粒,好一会儿了才勉强打起精神,也许这就是政客。

用完饭阿娇便继续做图,待车马启程,继续上路,又收了图册,在小榻上补眠,离上林苑越近,刘彻便越忙碌,到上林苑时,刘彻先回宫,给太后,太皇太后请安,阿娇留在上林苑。

进入长安城时,阿娇便易了容,洛一引着阿娇在上林苑里闲逛。

上林苑中群山叠翠,山脉巍峨,人工池,假山园林,一望无际,恢弘壮丽,虽说是个名副其实的植物园动物园,但哪怕是在后世,除了上林苑,阿娇也没见过这么恢弘壮丽的。

里头装满奇珍异兽,阿娇没怎么看就回了离宫别所,实在是上林苑大归大,动物们也不是关在笼子里,但毕竟是圈养了,有一日还会被射猎,她看了便忍不住想放归山林。

放走了几十种异兽,惊动了养在上林苑的驭兽官,连洛三也劝她回去了。

洛小八提议,“上林苑离长安城来回有两日路程,主上吩咐过,主母要是逛得无趣,也可以进城玩,左右易了容,没人认得出主母来。”

阿娇是想去看看阿父阿母和兄长们,两年不见,小妩妩四岁,还不知道是什么样,后又想着此事暴露后会引起的风波,再想去也忍下了,只让洛小八去打探,听父兄阿母都很好,府中也请了师父来教授小妩妩五经六艺,便安下心来,等刘彻回来。

天子信用方士,清心寡欲益寿延年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,城中人人都在议论,刘彻回宫先去见过祖母,太后,两人一番叮咛都记下了,出了长乐宫回未央宫,先带着洛三去了一趟椒房殿。

刚至宫门前,里头便迎出了一个衣裙迤逦的丽人。

再看妆容,明媚艳丽,虽是易容成与阿娇一模一样的容貌,看着却完全不同。

“见过陛下,给陛下请安。”

丽姝小心地抬眼,看过一瞬便又低下头,并不敢多看,只低声行礼问安。

刘彻盯着她的容貌,一言不发,半响方才跨进殿门,“起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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