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7 章 首发(2/3)

宫门在身后缓缓关上,丽姝握在袖中的指尖捏紧,看着前方挺拔清贵的背影,恍惚,想起方才的注视,又有些心慌羞涩,咬咬唇,勉强定住神,跟进殿中。

洛三跟在身侧,见丽姝看也未曾看过自己,心中狐疑,细看她的模样,发现她特意装扮过,衣着妆发完全不似皇后的喜好,反而添了风情妩媚,再看她瞧着主上心神不属的模样,香风阵阵,哪里还有不明白的,铁青着脸跟进去,见丽姝顶着主母的脸惺惺作态,不由恶心坏了。

再去看主上,面上没有一丝情绪,眼底却都是寒意,一时间倒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求情了。

当初他无意中看见这罪官之女,见她在优坊里受尽欺辱,想着她原先亦是养尊处优的官家之女,受父兄牵连,落得如此下场,心里生了怜惜,求来主上跟前,请主上网开一面,主上同意了,丽姝对他千恩万谢,后头他见丽姝个头与主母接近,询问她同不同意这一桩交易,丽姝当时便答应了,且千恩万谢,说定当肝脑涂地结草衔环。

也不是非她不可,当初她若是不同意,不定现在坐在椒房殿里当值的是另外的人了。

如若她是生了异心,这几次横生出的枝节,定然也不是因为蠢造成的了。

难怪主上不让他留在上林苑保护主母,单调派了他跟着一道回来,甚至还让他准备了七虫草——一种洛九从古滇搜罗来的毒草汁,不致命,但三个月内不解毒,就会一命呜呼了。

殿中的侍女仆从退下后,椒房殿里安静得针落可闻,丽姝跪下请罪,“请陛下赎罪,先前丽姝莽撞,给陛下皇后惹下大祸了,请陛下责罚。”

刘彻在殿中慢慢踱步,好一会儿才走到丽姝面前,伸手扶了扶她,温声说,“先起来。”

洛三惊悚又惊讶,垂着头不敢看,自从知道丽姝有可能背叛主上,他就当对方是个死人了。

眼睑下只看得见一双银线五爪蟒鞋,玄色暗绣龙纹衣袍,丽姝只看得见那龙纹越来越清晰,袍角越来越近,鼻尖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九和香,又好似是青竹气,明明清淡,却让她心跳也快了,接着是温和低沉的声音,以及轻轻握住她臂膀的掌心和手指。

丽姝面上飞红,连易容用的膏药也遮掩不住,顺势站起来,眸中含着水光,“陛下不怪丽姝么?”

刘彻收回了手,覆在身后,定定看住她的脸,温声道,“你先去洗了脸,再来说话。”

让她洗了脸?

丽姝心慌羞赫,几乎是立刻要转身去,又硬生生停住了,“会不会被人……”

刘彻含笑颔首,“无妨,椒房殿里都是朕的人,你去洗了脸来回话。”

“是,陛下。”

丽姝俏脸绯红,匆匆行过一礼,立刻转去后殿了。

刘彻在上首坐下来,不知是不是错觉,方才碰过这婢子的手指和手背都有轻微的灼烧感,且连脖颈上曾被阿娇挠过的地方都跟着有些痛痒,刘彻伸手抚了一下,颇觉荒唐,那地方早先便好全了,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。

洛三上前想说话,接收到自家主上含着警告与不悦的目光,便又将要说的话噎了回去,暂且隐退到一边去了。

丽姝并不敢多耽搁,又忙又急又乱地洗漱完,发端被水打湿亦来不及擦干,急匆匆出来行礼,“丽姝见过陛下。”

刘彻盯着她的脸,神色晦暗莫名,倒也确实有些姿色,粉面桃腮,削肩束腰,指如幽兰,尤其眼下妆发微湿,另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情态,几个暗卫跟在他身侧,见多了美人,能被洛三看上,想来姿色是不差的。

洗掉脸上的易容,就和阿娇完全不像了。

刘彻看了好一会儿,直看得她莹白的肌肤染上红霞,才开口道,“有件事你误会了,朕从未承诺过,只取阿娇一人。”

丽姝手心抚在胸口,虽是不敢抬眼看对方,但压在身上的那目光,还是让她几乎溺死在那双深眸里,是啊,这样一个人,怎么可能单为一个女子停留驻足,阿娇何德何能,阿娇又哪里配得上。

可陛下对她说这样的话……

丽姝咬着红唇抬头,落入那一双含笑望着她的俊目里,身体颤了颤,又很快垂下头去,玉白的脖颈连带耳根都红透了,脱口道,“丽姝蒲柳之姿,愿意侍奉陛下……”

洛三被她天大的胆子和不要脸的行径惊呆了,想提醒她一句,抬头对上主上暗含威慑的目光,又硬生生憋了回去,后背被汗湿透,成亲那晚,丽姝说身体不适,不能行房,后头她去了皇后身边,事情也多,这件事耽搁下了,现在想想,这罪官之女,莫不是那时候便打着这般主意了罢?

那还是够深的心机,他也瞎了眼了。

洛三头埋得很低,丽姝顺着陛下的视线望去,急急解释,“丽姝与洛护卫并无私情,尚是完璧之身。”

刘彻朗笑出声,又去扶她,“快起来,这椒房殿中的事,朕自然是知晓的,只是朕确实是要随李少君修习道术,年逾三十方可行敦伦之乐,宫中萧索寂寞,丽姝你若愿出宫,朕也替你安排好。”

丽姝连连摇头,又忍不住问,“陛下送皇后姐姐出宫,也是担心她在宫中寂寞么?”

倒也没那么好对付,刘彻噙着笑,牵了她的手,“那倒不是,阿娇擅百工技艺,前翻浊河赈灾得力,她有功,还是让她安生在外,替朕,替皇后这个头衔,挣得民心罢。”

手被牵住,那样干燥温和的力量和依靠,丽姝心头滚烫,身体酥软,几乎站不住,耳朵里嗡嗡响,好一会儿才明白陛下说的话,这就说得通了,阿娇擅百工技艺,天下无人不知,她原本也是官家之女,按前朝惯例,也有入宫得见天颜的一天………她没有想害阿娇的意思,只是想在这宫中,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的一席之地而已……

丽姝咬咬唇,“丽姝以后会谨言慎行,再不给陛下添乱了。”

刘彻唔了一声,“时日不早了,皇后早些歇息。”

刘彻撒了手,丽珠情不自禁追了一步,才又想起来行礼问安,一路送到殿门外,扶在门边,瞧着远去的背影,几乎都要痴了。

刘彻大步回了承明殿,待南平进来掌了灯出去,这才吩咐洛三,“重新找人,送去椒房殿,这个婢子不可留了,至多三个月,把这件事办好。”

洛三这才反应过来,惭愧,又领罪行礼,“主上不怀疑属下么?毕竟属下对丽姝……”

出卖色相毕竟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。

小时候刘嫖找栗姬提亲不成,阿母便让他多同阿娇一起玩,阿娇骄横,脾气性格天下第一浑,若非有利可图,加之读了一些书,姑且忍让女孩子,不定要把阿娇揍到哭,那时出卖‘色相’本是无奈之举,不曾想如今年过二十,为了让这个祸害开心自在,他堂堂帝王之尊,还得利用色相,与女子周旋。

若那婢子对他无意,只是受人指使,用些阴司手段控制住便也罢了,若对他有意,变数就多了,只怕穿肠毒药也拿不住她,说几句话并不损失什么。

但他会看上千万种美人,这千万种美人里,却不包括自不量力的草包蛇蝎美人。

刘彻心情不虞,看洛三还忐忑地跪着,摆摆手让他滚,“快去办事,这次再出差错,你提头来见。”

洛三忙不迭应声去了。

书房里安静下来,南平不得不提一句,“主上,万一洛三因为那婢子,毕竟是心上人……”

刘彻手痒,想洗手,但一直坐着未动,听南平说,不耐地扫了他一眼,“多喜欢不见得,若换成你,你愿意你心上人给旁人扮妻子?”顶多是见色起意,或是有些怜悯心罢,换做是他,再落魄,也不乐意阿娇和旁的男子沾上什么关系,尤其是这种关系。

南平讪笑,“主上说笑了,奴婢是阉人,没这福分了。”

刘彻让他出去,南平又劝,“时日不早了,主上早些歇息罢。”

刘彻唔了一声,让他自管去休息,南平以为他要出宫,又劝,“夜深了,宫门已经关了,主上这时出宫去上林苑,难免惹人注意,反而不好了。”

刘彻沉沉吐了口气,终是让打盆水进来,抬手瞧见手指手背上的红点,顷刻黑沉了脸,南平先是怔了怔,接着凑近了看,登时脸色大变,立马让人去请医正。

一名医正两名医师急匆匆提了药箱来,望闻问切,瞧见他脖颈右侧一处也有红点,恭请道,“请陛下脱了衣裳,容臣检查。”

刘彻伸手一抹,见是阿娇以前挠到的地方,再看看自己红起来的手,心里荒唐之极,脸色也越发阴沉了。

医正翻来覆去的检查,未有因由,也无毒,渐渐的额上布满了汗珠,下针也战战兢兢的。

刘彻心情败坏,留了些止痒消肿的药,让他们都退下了,仰面躺在床榻上,神色阴晴不定地躺了一会儿,坐起来走到御案边,坐下来铺开绢帛,给阿娇写信,信中讲明今晚对那婢子言行举止皆事出有因,并非动心别恋,吾心匪石。

待写完,沉郁了半夜的心安宁了,刘彻察觉唇角竟是不自觉勾出了笑,身形一僵,再去看手背手指上,红点虽还没完全消散,却没有方才那般触目了。

又坐了一会儿,几乎是完全看不见了。

刘彻瞧着面前的‘悔过书’,脸上青青紫紫来回变幻,心中十分恼怒,一脚踹翻了案桌,起身去沐浴,回来一丝睡意也无,将那没什么脸面的‘悔过书’搁到布帛上点了火,烧成灰烬,看了半响,换了身常服,带着洛一洛七几个,径自出了宫。

洛一本以为是要往上林苑去,出宫到了北阙,刘彻让他去叫徐乐、东方朔,长安城各昉已宵禁,却也有些例外的地方。

“女闾或是教坊?”

东方朔和徐乐都是大吃一惊,倒不是公侯子弟不兴去这些地方,事实上长安城乃至天下权贵富商,都好豢养私妓,动辄数百数千人,但这位天子向来洁身自好,秉节苦修,寻常他们相邀听曲看舞,也一概是不应承的,眼下大半夜一身常服出了宫,却说要宴请他二人。

天子去这些地方,本是十分荒唐,有失身份,但难得一次,东方朔与徐乐皆是不拘小节的风流之人,便也不劝诫,只笑道,“陛下相邀,臣等莫敢不从,十二坊乐坊有妙曲,好舞,小楼风光好,便去这里罢。”

自是不能什么地方都带去,长乐楼是个清雅地,小楼修在护城河边,楼里并不吵闹,丝竹声绵长悠远,夜风一过,反而清新雅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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