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回:城外茅草屋,玉璧浮云崖(4/5)

那农妇道:“这位小公子,我瞧你哥哥的毒气还没去尽,总得到镇上请大夫瞧瞧才好。”王嘉遇道:“是,是,可是怎么去?”那农妇心肠甚好,借了一辆牛车,命少年送了他们到镇上。

那少年把他们送入客店之后,径自去了。蒋礼杰、王嘉遇两人出来时身上都没带钱,王嘉遇不知如何是好,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蒋礼杰发愁。店伙来问吃什么东西,王嘉遇答不上来,只好推说不饿,一个人坐着想哭。

过了良久,蒋礼杰终于醒来,王嘉遇忙问他怎么办。蒋礼杰道:“你身上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?”王嘉遇道:“这项圈成吗?”说着从衣内贴肉处除了下来。蒋礼杰一看,见项圈是纯金的,镶着八颗小珍珠,项圈锁片上刻着“富贵恒昌”四个大字,还有两行小字,一行是“王公子嘉遇周岁之庆”,一行是“詹王御赐”,才知道是王嘉遇做周岁时的纪念品。

蒋礼杰此时昏昏沉沉,浑然没想起詹王是谁,只是叹了口气,道:“叫店伙陪你到当铺,把项圈当了吧,将来咱们再来赎回。”

王嘉遇说:“好,我就去。”于是请店伙同去镇上的当铺。

当铺朝奉拿到项圈,一看之下,吃了一惊,问道:“小朋友,这项圈你从哪里来的?”王嘉遇道:“是我自己的。”那朝奉脸色登时变了,向王嘉遇上上下下打量良久,道:“你等一下。”拿了项圈到里面去,半天不出来。王嘉遇和那店伙等的着急,又过了好一会,那朝奉才出来,道:“当二十两。”王嘉遇也不懂规矩,还是那店伙帮他多争了二两银子。王嘉遇拿了银子和当票,顺道要店伙陪去请了大夫,这才回店,哪知身后已暗暗跟了两名公差。

王嘉遇回到店房,见蒋礼杰已沉沉睡熟,额上仍然火烫,大夫还没到来。

他心中焦急,走到店门外面张望,忽见七八名公差手持铁链、铁尺,抢进店来。

一人说道:“就是这孩子!”为首的公差喝道:“喂,孩子,你姓王吗?”

王嘉遇吓了一跳,道:“我不是。”那公差哈哈一笑,从怀中掏出那个金项圈来,说道:“这项圈你从哪里偷来的?”王嘉遇急道:“不是偷来的,是我自己的。”那公差笑道:“王子瑜是你甚么人?詹王是你什么人?”

王嘉遇不敢回答,奔进店房,猛力去推蒋礼杰,只听得外面公差喊了起来:“壶瓶山的奸党躲在这里,莫让逃了。”蒋礼杰霍地坐起,要待挣下地来,却哪里能够?脚刚着地,便即跌倒。

这时众公差已涌到店房门口,王嘉遇不及去扶蒋礼杰,纵出门来,双掌一错,挡在门口,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“决不能让他们捉了蒋大哥去。”

门外是个大院子,客店中伙计、客人听说捉拿犯人,都拥到院子里来瞧热闹,见七八名公差对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发威,均觉奇怪。

只见一名公差抖动铁链,往王嘉遇头上套去。王嘉遇退后一步,避开铁链,又进了一步,仍是拦在门外,不让公差进门。那公差抖铁链套人,本是吃了十多年衙门饭的拿手本事,岂知一个小小孩子居然身手敏捷,这一下竟没套住,老羞成怒,伸右手来揪他头上的小辫子。

王嘉遇见这许多公差气势汹汹,本已吓得要哭,但见对方伸手抓到,头一偏,使出团花手的招式,在他手腕上一拉。那公差一个踉跄,险些跌倒,怒火更炽,飞腿猛踢,骂道,“小杂种,老子今日要你好看。”

王嘉遇蹲下身来,双手在他大腿和臀部一托,借力乘势,向外推送,那公差肥肥一个身躯登时凌空飞了出去,砰的一声,结结实实的跌在地下。王嘉遇本来也没这么大气力,全是乘着那公差一踢之势,斜引旁转,把他狠狠摔了一跤。这一招仍是团花手的招式。

旁观众人齐齐轰然叫好。他们本来愤恨大人欺侮小孩,何况朝廷公差、段氏兄弟的部下横行霸道,素为众百姓所侧目切齿,这时眼见公差反而落败,而且败得如此狼狈,不由得大声喝采。

其余的公差也都一愣,暗想这孩子倒有点邪门,互使眼色,手举单刀铁尺,一涌而上。旁观众人见他们动了家伙,都感害怕,纷纷退避。王嘉遇虽学了数年武艺,究竟年幼,又敌不过对方人多,无可奈何之中,只有奋力抵挡。不久肩头便吃铁尺重重打中了一下,忍不住便要哭出声来。

正在危急之际,忽然左边厢房中奔出一个少年,飞身纵起,落在王嘉遇面前,伸出双手乱抓乱拿,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,顷刻之间,已把众公差的兵刃全部夺下。几名公差退得稍迟,被他几拳打得眼青口肿。

一名公差喝道:“我们捉拿要犯,你是什么人?快快滚开。”那少年全不理会,身子一晃,已欺到他身前,右手抓住他胸口,往外掷出。那公差犹如断线鸢子一般,悠悠晃晃的飞出墙外,砰蓬一声,摔得半死。其余的公差再也不敢停留,一哄出去了。

那少年走到王嘉遇跟前,笑问他的来历。王嘉遇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,武功竟高得出奇,只是身份成谜,便不敢说。

那少年一语不发,忽然左掌向上,右掌向下,从起手式开始,连了起来,打到第十招“落花成泥”,收住了手,微笑示意。王嘉遇看他打得正是团花手,便跟着从第十一招“花团锦簇”接了下去,打到第二十招,停了下来。

王嘉遇知道是同门中人,便带了他进了店房,那少年见蒋礼杰坐在地下,脸色犹如死灰,吃了一惊,走上前去。蒋礼杰却认得他,只是说不出话来,指了指自己的腿。

那少年道:“无妨。”左手牵着王嘉遇,右手抱起了蒋礼杰,大踏步走出客店。

蒋礼杰是一百几十斤重的一条大汉,但那少年如抱小孩,竟然毫不费力,步履如飞的出去。

两名公差躲在一旁,见那少年向西走去,远远跟在后面,想是要知道他落脚之所,再邀人大举拿捕。

这时蒋礼杰又昏了过去,人事不知。那少年听不到身后声息,王嘉遇拉拉那少年,那少年回过头来,瞧见了公差,却似视而不见,继续前行。

走出两三里路,四下荒僻无人,那少年忽然把蒋礼杰往地上一放,纵身跃到那两名公差面前。两公差转身想逃,哪里来得及,早被他一手一个,揪住后心,直向山谷中摔了下去,两声惨叫,都跌得脑浆迸裂而死。

那少年摔死公差,又抱起蒋礼杰,健步如飞地向前疾走。这一来王嘉遇可跟不上了,他虽两条小腿拼命搬动,但只跑了里许,已气喘连连。

那少年微微一笑,俯身把他抱在手中,他双手分抱两人,反而跑得更快,跑了一会,折而向左,朝山上奔去。

翻过两个山头,只见山腰中有三间茅屋,那少年径向茅屋跑去,快要到时,屋前一人迎了过来,走到临近,原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。她向那少年点了点头,见到蒋礼杰,似感诧异,领着他们进屋。

那少妇叫道:“慧慧,快拿茶壶、茶碗来。”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隔壁房应了一声,提了一把茶壶和几只碗过来,怔怔的望着两人,一对圆圆的眼珠滴溜溜转动,甚是灵活。

王嘉遇见那少妇粗衣布裙,但皮色白润,面目姣好,那女孩也生得甚是灵秀。

那少妇向王嘉遇道:“这孩子,你叫什么名字?怎么遇上他的?”王嘉遇知她是那少年的朋友,于是毫不隐瞒地简略说了。

那少妇听得蒋礼杰中毒受伤,忙拿出药箱,从瓶中倒出些白色和红色的药粉,混在一起,倒了水给蒋礼杰喝了,又取出一把小刀,将他腿上腐肉刮去,敷上些黄色的药末,过了一阵,用清水洗去,再敷药未。这般敷洗了三次,蒋礼杰哼出声来。那少妇向王嘉遇一笑,说道:“不妨事了。”打手势叫那少年把蒋礼杰抱入内堂休息。

那少妇收拾药箱,对王嘉遇道:“我姓杨,你叫我杨婶婶好啦。这是我女儿,她叫杨慧,你就待在我这里。”王嘉遇点点头。杨大嫂随即下厨做面。

王嘉遇吃过后,疲累了一天一夜,再也支持不住,便伏在桌上睡着了。

次晨醒来时发觉已睡在床上。杨慧带他去洗脸。王嘉遇道:“我去瞧瞧蒋大哥,他伤势好些么?”杨慧道:“颜哥哥早背了他去啦!”王嘉遇惊道:“颜哥哥?”杨慧点点头,笑道:“是啊,便是带你们来的那人。”

王嘉遇奔到内室,果然不见蒋礼杰和那姓颜少年的踪影。他茫然无主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杨慧忙道:“别哭,别哭!”王嘉遇哪里肯听?杨慧叫道:“妈妈,妈妈,你快来!”杨大嫂闻声赶来。杨慧道:“他听说蒋大哥他们走了,哭起来啦!”

杨大嫂摸了摸他的头,柔声说道:“好孩子,你蒋大哥受了伤,很厉害,是不是?”王嘉遇点点头。杨大嫂又道:“我只能暂时救他,让他伤口的毒气不行开来。不过时候隔得太久啦,只怕他腿要残废,因此请颜公子背他去请另外一个人医治。等他医好之后,就会来瞧你的。”王嘉遇慢慢止了哭泣。杨大嫂道:“他就会好的。快洗脸,洗了脸咱们吃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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