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当时心事偷相许.2(1/3)

南舟也反应过来了,忙打了个岔,说起她护校已经录取了,等着收录取信就可以去报道了。三姨太那里自然难免要听几句不中听的话,南舟先劝解了妹妹几句,又给了她一些零花钱,叫她喊上阿胜一起去街上买些文具。毕竟年纪小,南漪从没进过新式学堂,这会儿立刻又憧憬起来,问了她好些上学的事情。

姐妹俩说了好久的话,南漪才回了房。南舟累惨了,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。只是这觉睡得不踏实,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。

在梦里,她同人滚在了一起。那人一手垫着她的后脑勺,一手抓着她的腰。她像被人定住了,动弹不得。那人的目光一直锁着她的眼睛,像要看进她心里一样。他身上没穿衣服,额上的汗落在她唇上,肩上的汗滴在她胸口,湿了一片。她下意识想要抓点什么,却是抓住了他的胸。地上是硬的,他身上也是硬的。

南舟发了急,想避开身上人的目光,一偏头却是看见来来往往的人都驻足下来看着他们。而人群的最前面站着的正是裴仲桁。他负着手冷冷地瞧着,那目光太冷,冻得她挪不开眼。她难堪地想缩起来,下巴却被人挑起,两片温热的唇覆上来。她的眼睛瞪得老圆,那人的脸却模糊起来,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蜗牛。

南舟下一刻就被吓醒了。醒过来心跳得快要炸了,这简直是可怕的不能再可怕的噩梦了。一看钟,不过才刚刚睡着而已。她摸着滚烫的脸,好好的怎么做了这么古怪的梦?想起南漪的话,她懊恼的想,完了完了,一定是龙眼吃多了,补过了头。

江誉白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,胡管家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便迎了上去。车子停了下来,胡管家替他拉开了车门,低声道:“燕小姐来了。”

江誉白怔了一下,一整天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。他点了点头下了车进了门。

客厅里并没有人。江誉白上了楼进了卧室,正解着衬衫的扣子,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。他的血液顿时冻住了,厌恶地把那人的手掰开。“燕姨,请自重。”

他身上有女人的味道,不是浓郁的香水味,但程燕琳一闻就知道是女人的味道。她冷冷打量了他一会儿,抽了一支烟出来,深吸了一口。她不是来吵架的,只是想他想得发疯了。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,可还是藏不住的讥诮,“我当你要夜不归宿呢,没想到回来的这样早。”

江誉白解了一半的衬衫,停了下来,鼻腔里带出一点嘲笑声,“这是我自己的家,我又没太太,夜不归宿也不需要同谁交代吧?”

“小白,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。三年了,一点都不肯原谅我吗?你不是爱我吗,既然爱我,怎么不能体谅我的难处呢?”她又把头靠在他背上,试图透过那层衬衫吸取他的气息。

“是,我像爱我的嫡母一样敬爱您,我的七姨。”江誉白躲开她,自顾自地脱了衣服,嫌弃地扔在了地上,进了浴室落了锁。

程燕琳一根接一根地靠在窗边抽着烟,直到他从浴室里走出来。他裹着浴巾,挺拔秀致的身体上还有水珠,她想念那具让她魂牵梦绕的身体。摁灭了香烟,她走到他面前。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身体。江誉白侧了侧身,躲开了。

“这是做什么?做长辈的,难道枉顾人伦勾引外甥不成?”

程燕琳觉得自己怕是要发疯了,“小白,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。我有自己的苦衷。你在江家有多难,就该知道在我在程家有多难,我也不能不管晏阳……”

他再转过来却是一副笑模样,只是那笑不过浮在面上。“瞧燕姨说的这叫什么话,叫夫人听去了还当我在你面前抱怨江家对我不公,那就解释不清楚了。江家对我不知道多好,要什么有什么,瞧见外头的车了吗,夫人送给我的,我还有什么不满意?”

她疯了一样抱住他想要吻他,江誉白嫌弃地一把推开她。她偏执地扯开自己的衣服又贴上来。江誉白烦透她了,抓住了她的手腕,把人一把压在墙上,叫她动弹不得。

“燕姨,也别太过了啊。你知道我不打女人,可我不保证不打不要脸的女人。”说完丢开手,如同丢弃一件旧衣服。

她手腕被弄疼了,又从那疼里寻了一丝快感。“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,是那个姓南的?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花了多少钱替她还债,今天还带她去东郊果园。”

江誉白点了一支烟,这回脸上的笑意都不见了,“我不爱别人难道去爱你吗,我的燕姨?我的行踪你们不是一直找人跟着吗,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?既然你这么爱我,好啊,去跟你姐姐说要嫁给我啊!”

程燕琳顿时哑口无言,胸口上下起伏着,他们的死结就在这里。她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,缓缓穿好。“小白,不结婚就不能在一起吗。婚姻算什么,两个人相爱不就够了?”

江誉白懒得再同她费口舌,这个女人偏执的可怕。他拉开了门,一副好走不送的神情。

她不甘心,但又不能耽搁太久。从他身边经过时,他忽然换上一副轻浮的语气,“天下女人多了去了,爱谁不行?我可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,早点绝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念头吧。”

她还想再说些什么,门却在眼前重重合上了,还有冰冷的上锁声。

人人称他一声四少,但他并非江夫人程蕴慈所出。江老爷子得罪不起程氏娘家,不敢纳妾。他连庶出都算不上,是个名副其实的私生子。要不是有年江家大少江启云受了重伤,眼见不治,二少江启峰又早不知所踪,他也不会被人从孤儿院接进江家,喊程氏一句“母亲”。

程氏才知被枕边人欺骗了这么久,她含着一口怨气隐忍不发。毕竟她的两个儿子都没了,再没了这个野种傍身,难免丈夫要娶小妖精进门。也是江启云命大,硬是熬过来了。大少康复了,他自然也不能被程氏所容,所以早早就被送到沪上上寄宿学校,后来又被送到英国。总之眼不见心不烦,不管不顾。

程氏管家,那时候给他的生活费也不过刚刚够用。虽说配了一个照顾他的看护,说白了就是盯着他的人。那人有了程氏的授意,对他也从无尊重,尽可能的克扣。说他吃尽苦头也不为过,说出去没人相信,他是权倾一方的江帅的小儿子。

继母的苛待他能理解,但生父对他也是不闻不问。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才入不了父亲的眼,所以拼命地学,门门功课都要考第一。但成绩单寄回家里也是石沉大海,从未有回音。难得回家过一次年,父亲甚至连一句话都不会同他多说。

他常年独自在外,性格也乖僻,同谁都亲近不起来。直到有一年遇上程燕琳。明艳妩媚的女孩子,借着问路同他邂逅。后来才知道她的弟弟也在英国求学。就这样她几次三番主动相约,极尽温柔关怀。冷的久了,碰上一点热,很快就交付了真心。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,为了什么目的接近自己,只当是爱情。他被爱情冲昏了头,很快就向她求了婚。谁知道第二日她就人间蒸发了。他不顾一切跑回国,疯狂地打探她的下落,竟然发现她是程氏的妹妹!

这一发现叫他顿时如坠深渊。再留心江家,原来先前二少江启峰忽然回了江家。二少同江启云争抢军权,二少兵败自尽。程氏胆战心惊,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尚为了利益你死我活,更何况是个野种?她日日坐立不宁,生怕这个野种生了异心。

程家是西北望族,也是七八房姨太太,十几二十个孩子。程蕴慈是嫡长女,年纪又长弟妹许多,是做了一辈子主的人。长女如母,庶出的弟妹想要出头的,只能巴结着这个大姐,讨她欢心。程燕琳心眼多,窥出长姐的心思,便自作主张借着送程晏阳出国留学的机会,去试探江誉白,好叫程氏心里有个谱。所以程燕琳出现在他周围的时候,他根本没想到她会是程氏的妹妹。

他这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,自以为处处优秀就能换得家人的一点青睐与温情,殊不知他越能干,程氏就越难容他。难怪不得程燕琳同他在一起的时候,总是问他未来的打算,旁敲侧击看他是不是有夺权的抱负。

他想明白后便立刻回了英国。功课不敢太用功,即便是全懂,也要拿捏着不敢考的太好,偶尔还要适当挂科。混个毕业回了江家,江启云已经占了东南。程氏不动他,不过是忌讳当初算命的说过他的八字极旺江启云,从他一到江家江启云便起死回生就是兆头。

程氏总担心他是“会咬人的狗不叫”,处处提防着他。不怕他学坏,巴不得他做个不成器纨绔子弟。归国后,程氏人前对他各种纵容,从不限制他花销。他要苟活,也只能顺了她的意。他时不时总要“叫”上几声:逛逛妓院,挥霍挥霍,做做不正经事情。他不能太成器,也不能不一点都不成器。他交往的女人不需要太正经,也不能太不正经;家世也不能太显赫,太显赫显得他居心不良——拿捏这分寸如履薄冰。

他游戏人间,程燕琳却后悔了。她以为他就该是她一人的,生生世世,生生死死,至死不渝。他的风流倜傥,不过就是报复她。

他对她没了爱,也谈不上恨。他们其实就是一种人,所以他理解她曾经的所作所为。只是她毁掉的真心,还想寻回来吗?简直是个笑话。他再也不信什么人,说话也是三分真七分假。什么都是假的,反而在南舟那里能寻一点真的快乐。她对他的知无不言,她对他的信赖,叫他生出一点难得的温情。心硬得狠了,便是贪恋那不多的温情。他羡慕南舟可以快意恩仇,她的恩怨在明面上,可以磨刀霍霍。他不能。

他同父亲情薄,生母更是没有印象。人生中最初一段真情却是假意的,只叫他心凉得不能再凉。骨子里凉薄的秉性只有他自己晓得,或者程氏也晓得,不过在等他露出马脚。

他从离开孤儿院起,身后就有无数的眼睛窥着他。所以即便是长大成人,无论做什么都万分小心。他不能认真做什么,但也不能不为自己打算。自己的一些生意,也只能暗地里接洽,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宜。更何况一旦生意做大,动静就大了,程氏难免会觉察。那回在建州不过同两个心腹偷偷私下见面,便被盯上了。正好在附近住着其中一个人相好的交际花,可以先过去避一避,他匆忙间走错了门,这才认得了南舟。

过了几日,江誉白早餐时翻报纸,果然看到通平号的商船半途沉船的报道,好在人员没有伤亡。他的目光在报纸上停滞良久,忽然心头一动。

南舟决定豁出去赌一局。先是领着阿胜,将她手里的现金拿去收购了震州市面上的生丝,然后连着跑了几家船行。按理应该去建州的船坞里买船。只是新船造价不菲,她如今没这个实力。看了十多条船,反复合算成本,无论怎样都差不少。她的钱还要预留够家人的生活费,不能一把投进去。

她看着演算纸发呆,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母亲留下的那些东西。忽然有人在她对面坐下,“抱歉抱歉,有事情被拖住了。”

南舟听到这个声音心就有点慌,又想起那天的梦,简直没办法直视眼前的人。

江誉白在她对面坐下,南舟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了。他昨日叫人带信约她今天在咖啡馆里碰面,她犹豫了好久才决定来赴约。

南舟佯做喝咖啡,头也没抬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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