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继国缘一不忍开杀①(2/2)

空气中飞扬的血液溅上新娘的白无垢,她失声惊叫,轿夫在她的注目中应声倒地,那个武士衣着的男人笑着甩了甩沾血的刀。

哐当一声巨响。

缺了一人支撑的轿子重重地倒下。

铛铛铛。

避邪的铃铛因此发出急促的声响。

冷硬而苍白的大地上,漫开艳红的血花。

剩余的轿夫和随行的人恐惧地看着这一幕,瞬间四散逃开。

如今世道,战争的号角早已打响。

狼烟从各大武家的领地升起,有时走在路上,被路过的武士随手试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死亡就犹如散不去的浓云,笼罩着这世间的所有人。

眼看所有人如鸟兽散去,执刀的人满意而傲慢地笑了笑,收刀搂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新娘。

可是,他的目光突然一滞,停在了那纷乱逃蹿的人群中。

在那里,有抹艳红的小身影如晕开的墨,沉寂地站在田龚之下。

没有惊讶,也没有害怕,即便目睹了方才那一出,缘一的表情依旧有些空白。

他站在原地,望着轿夫了无生息的身体。

不久前还在说话的人,此时所有的动静都已停止。

铃铛不再晃动,原本对着他笑的新娘,正在哭泣。

他在这样的认知中抬眼望向马上的罪魁祸首,神色寂寂,什么也没说,只是目光空茫地看着他。

许是他的目光惹得武士不悦,对方抽了抽眉,踏马而来,再次抽刀,刀锋指向他。

见此,缘一终于动了。

他后退一步,弯身随手捡起了脚边一根枯朽的木棍。

他曾经看过兄长和别人练刀,所以,他现在知道对方那把刀想要挥向他。

果不其然,伴随着属于女子的哭声,那人砍向他的刀毫不犹豫。

而缘一在顷刻握着那根木棍格档。

嘭的一声,木棍难敌真刀,下一秒就被砍断了,泛着寒光的刀身撕裂木屑而来。

缘一飞快跳到一边,躲过了对方那一刀。

“啧!”那人掂了掂刀身,不悦地嗤了声:“惹人不快的小鬼。”

缘一看了看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木棍,将其放到了田垄地上。

不喜欢……

他想。

他果然不喜欢刀。

可周围除了干枯的麦桔外,也没有任何能充当武器的东西了。

一时间,说不清是恐惧还是迷茫,这一刻,缘一抬手摸进了和服的衣襟内。

仿佛能让他安心似的,他轻轻攥住了里面的一个东西。

那是一根作工粗糙的竹笛。

他的兄长送给他的礼物。

他的兄长说过,只要他吹响笛声,不管他在哪都会来帮他。

缘一坚信不移。

可是,如果来帮他的话,兄长就又会被父亲打,兄长也可能会受伤。

这个可能性叫他霎时愣在了原地。

眼见那个人又向他走来了,缘一微颤眼睫,有些茫然。

所以,他现在该怎么办呢?

他想。

跑起来吗?

可是,他跑得过马儿吗?

相比现在,他离家的时候,什么都没想就出来了……

……不,或许还是有想一些的……

但那时,他对这个世界怀抱的希望,胜过了所有的恐惧。

……可是,现在呢?

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。

眼帘中,矫健的马匹靠近,笼下影子。

泛着红腥的刀光在他稚嫩的面上割裂。

“大人,不要!”

这时,有颤巍巍的声音响起。

那是新娘略带哭腔的乞求:“他还是个小孩子,求您放过他吧……”

“求求您……”

滴答,滴答。

轿夫温热的血水淌下田垄。

不多时,缘一独自一人站在摔碎一角的轿子旁,呆呆地望着前方的道路。

那个人最终没有杀他,因为那位新娘苦苦的请求,他捡回了一条命。

可是,她自己却在出嫁之日被人掳走。

当缘一在最后望向那个被男人禁锢在马上的女子时,她落泪的面容苍白得难以形容。

但是,奇怪的是,她在对缘一笑。

眼睑上坠着泪,她对缘一露出了笑容。

缘一无法理解那个笑容的意义。

他的困惑延续到了雪停,仿佛觉得她还会回来似的,缘一一直站在那,安静地望着她消失离去的方向。

期间,有一个轿夫回来过。

在知道新娘真的被抢了后,他抱头哭泣了一阵。

他们的主人家都不敢违抗那人,所以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。

可是作为下人,回去后会面对的惩戒无异于也是被杀,他在哭过之后,决定选择逃跑。

在逃跑前,他望着缘一背对着他离去的身影,捡起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,猛地向他的后脑勺砸去。

缘一只觉后脑一痛,整个人倒在了地上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听见耳边有人低泣着说着这样的话,手上却抢了他的包裹,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
痛。

他趴在雪地上,轻轻呢喃。

鲜红的血染红了雪,他火红的衣物上绽开温热的花。

缘一感觉到累和困,不禁轻轻闭上了眼。

有点痛,母亲,兄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