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0、忍（1/2）

这大约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七天。

一向冷静自持的杨戬像是被可怕的荆棘缠住了心胸,又像是沉沦在渊深的泥潭中无法自拔，滚油煎心般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。寸心知他心里有事，嗫嚅了几次,却终于还是无声无息的吞下了疑问。

她自己也有一腔烦闷不能释怀。

那日自杨婵家归来之后,寸心便偷偷约了城中最权威的妇产专家应诊，试图查清为何自己多年以来都不曾受孕。

“没什么大问题，只是比一般人机会低些罢了。”慈眉善目的老大夫轻声说道,似乎是怕病人产生心理负担，马上又补了一句，“也不用紧张，机会低，不见得就没机会。你天生宫寒，平时少碰凉的东西，生活要规律,水果蔬菜也要多吃。”

他提笔写了个方子,又推荐许多书籍,交代寸心回去照做。提着重重背包的寸心回到家里,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，这才发现杨戬又传来短信，说今晚加班迟归。

哮哮踮脚摸过来，轻轻偎着寸心的小腿,讨好的摇尾巴。

“好狗狗,如果我一辈子也没办法给杨戬一个孩子，又该怎么办？”

狗儿无法回答,只静静的看着寸心的双眸，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掌。

寸心靠在墙边，慢慢滑坐下来。杨戬从没提过这事,但他对家庭的渴望，看着杨婵的欣喜，和那天有意无意说出的话语，都让寸心明白，杨戬心底有多么想要一个孩子。

可她却要让他失望了。

这沮丧的心情仿佛一根可怕的尖刺，狠狠扎入寸心的心脏，深到连踪影都不见，只死死钉在她最软最痛的部分，溃烂成疮。

星期天，杨戬难得闲下几个小时，主动提议要去超市买菜，晚上在家里吃饭。

冬天的B市一片萧瑟，光秃秃的树枝上片叶全无，只有残留在地上的几片树叶，提醒着人们它也曾孕育过灿烂的春光。

寸心想起她小时候种过的芦荟。那时她只有五岁，隔壁阿伯的花圃里姹紫嫣红，小小的寸心爱得了不得，逼着三哥去求阿伯的孙子，用三颗玻璃球的代价，换来了一株号称“最好养活”的芦荟。

白瓷花盆里，肥厚的叶片看上去敦厚温顺，仿佛不需多少关心，就可以轻易变得繁茂。

寸心开心极了，每日一早起来，牙顾不上刷，饭顾不上吃，第一件事就是给“她的”花儿浇水。从幼儿园回来，鞋子都还未脱，也要冲到花盆前面，张开胖胖的小手，丈量今日花儿又长了几分。

然后，芦荟悄悄的烂了根。

有时候，爱得太深，也会死人。

“我去公司一趟。”杨戬在客厅里喊道，跟着便听钥匙响动。

寸心静静的洗着饭后的碗筷，没有应答。她原本是应该问一句“你几时回来”的，但问又有什么用，反正他一样会回答“不知道，我尽快”，反正就算他回来，有许多许多的心事，也不能同他说。

大门“嘭”的一声关上，杨戬走了。寸心看着案板上白得刺眼的瓷碗，忽然用力一扫，将所有碗盘全数挥落在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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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，我们都是有案底的人，虽然能在欧盟内部自由活动，但你们国家的签证可实在难拿，所以只能先到最近的邻国，再乘游船到公海，以海钓的名义约你在船上见面。”Alessio握住杨戬的手，无奈的微笑。

“我懂。”杨戬笑得极为诚恳，“你们能亲自前来，我就已向感激不尽了，至于用什么方法，当然是听凭二位决定。”

说话间底层舱格早被打开，露出不见五指的楼道，杨戬只略张望了一下，便不假思索的走了进去。这舱房阴暗潮湿，带着腥气的海水味道扑面而来，昏黄的灯光随着波浪摇动，让整间屋子看去仿佛一座可怕的水牢。

舱门在背后重重关上，杨戬的眼皮一跳，随即感觉到了空气的压抑。Alessio跟上来，和杨戬肩并肩，立在瘦小枯干的疑犯跟前。

“你，抬起头来！”

那人仿佛已向睡去，Alessio提高了声音，方才堪堪将他唤醒。这小个子男人大约四十多岁，瘦弱的身躯如同一束干柴，苍白的脸上满是伤痕，眼眶乌黑，一侧脸颊高高肿起，显然已向被人狠狠“修理”过了。

“说罢，到底什么人指使你制造了那起车祸？”

疑犯含糊的吐了几个字，却是带着口音的意大利语，Alessio气得涨红了脸，一步上去扼住他的脖子：“狗娘养的，我们西西里人就算是暗杀，也都堂堂正正接受被害者家属的复仇，哪有你这样的杂种，偷偷摸摸的跑掉，敢做不敢承认？”

“放开他，让他说话！”杨戬卸掉Alessio的手，在那人面前蹲下，温声问道，“会说英语么？”